“怎么了?”姜芙问。
且看这玉书一惊一乍的,“芙姐,北境军打到黎阳河了,若是再这么下去,只怕是天一亮就会攻城了,咱们要不要躲躲?”
“听人说北境军凶残,入城便屠,阳州的人被杀了一半还多,听人说朝廷的援军还未到,若是再不走,只怕来不及了!”
这是一开始连姜芙也没料到的,当年崔枕安带着北境军攻打朝廷未伤百姓,可崔初白不是崔枕安,若他们入了城,谁也不敢保证会如何。
可闻会明还在这城中,他誓死会留到最后一刻的,姜芙又如何能自行逃脱,她忙推了玉书一把,“你们快些收拾东西走吧,我是要跟闻叔叔在一块儿的,闻叔叔不走,我也不能。现在我的亲人只有他一个了。”
姜芙重情,玉书清楚,可还是想劝道:“芙姐,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,刀都要架在脖子上了,能少丢一条命是一条,咱们又不是一去不回,只是暂时出去躲躲,等朝廷援兵一到,咱们就能回来了!”
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,闻叔叔待我如亲生女儿,这天下哪有女儿不顾自己父亲自己跑了的。”那种事儿姜芙是不会做的,生死她早就看淡,“万一真的发生了什么事,说不定我这一身的医术也派得上用场,生死由命,我和闻叔叔一样,与黎阳城共存亡。”
“芙姐”玉书眼下都快要急死了。
反而是姜芙比任何时候都要淡然,甚至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,“快回去收拾东西,能走就走吧,别担心我,我有保命的法子。”
这话也不过是说给她宽心罢了。
姜芙擅长用毒,她所谓的保命,便是在敌人逼到眼前时,先给自己一个痛快,也绝不会受辱。
见她执拗,玉书知道她是不会走了,可十万火急,自己也不能耽误,见她心意已决,也只能狠下心自己跑了。
直到最后一刻,那玉书和小锦仍在劝她,可她就是铁了心不肯走。
直到最后,这沣元堂中仅剩了她一个人,后半夜她便没再睡过,一番梳洗后,坐在堂中待天明。
不知是不是错觉,她觉着好似坐在这里能听到城外的厮杀声,时隐时现。
崔初白远比她想的还要厉害,短短数月间夺下了几座城池,而黎阳,亦是从北境上京的必经之路,守得住,便万事大吉,若守不住,只怕整个命都要搁在这了。
望着外头黑漆漆的天,还有街上奔逃的行人,姜芙此刻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。
若崔初白胜,崔枕安的结局,可想而知。
自打二人由爱生恨,这还是她第一次担心崔枕安的安危。
原本料定了这辈子都不在想这个人,自打离京这些日子她总会时不时的想起这个人。
奇怪的是,念的竟然都是他的好。
直到天光大亮时,街上彻底乱了起来,百姓都急着逃命,还时不时的有人在街上嚷嚷着,北境军已经渡过了黎阳河。
这意味着什么,姜芙已经清楚了,过了黎阳河,便是黎阳城,城中的守军能撑多久,全靠造化。
天亮的太早,一切来的都太快,姜芙摊开手心,掌中还躺着一只精致的瓷瓶。她只瞧了一眼,而后重重握住。
日光缓缓上移,照入堂中,打在她的绣鞋上。
她闭了眼,独自坐在那里喃喃,“崔枕安,你我来世,应该不会再见了吧。”
她已经准备好赴死,与闻会明一样。这里是她的家乡,是她最后的归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