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走到日头偏西的时候,周围景致总算一改寸草不生的荒芜,慢慢的,开始有了绿草矮树,耳边还能依稀听到潺潺水声。
他们这样被日头暴晒下走了一整日,已是疲惫至极。颜淡强自撑着,一句话也不抱怨,毕竟她是四人中本事最低微的,若还有脸叫苦,实在太说不过去了。她抿着唇,在听见若有若无的水声之后,更觉得口干舌燥。她仔细地分辨着耳边所有细微的声响,其中那股若有若无的潺潺水声却越来越清晰。
颜淡不由松了口气:还好不是她渴得都幻听了……
可是等她欢欣鼓舞地奔到水边,顿时傻了眼。这条小溪虽是活水,只是不断有什么黏糊糊的、惨绿惨绿的一团团东西顺着地势飘下来。她还没把低下身去,扑面而来的,就是一股浓烈的恶臭。
余墨往水里一看,语气平淡地说了一句:"不知这水里浮着的是什么"
颜淡欲哭无泪,哪里还管水里是什么恶心的东西,心中响起一阵旷古回声:没有水没有水……再没有水喝她就会渴死了渴死了……
唐周低下身看了一阵,最后还是摇摇头:"看不出来是什么,倒是有点像——"颜淡正把心一横,颤抖着把手伸到溪水里,闻言立刻道:"不要说出来!"可还是太迟了,唐周掷地有声地搁下两个字:"……虫卵。"
颜淡崩溃了,拉着唐周的衣襟:"敢情你不渴不累我都叫你不要说出来了,你还说……"
只见柳维扬走上前,单膝跪在溪边,慢慢伸手捧起一掬水,默默地泼在脸上,随后又掬起一些,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。
颜淡看得目瞪口呆,心中只有一句话反复回荡:他喝了他喝了,他真的喝下去了……还没等她从震惊中回复过来,只见余墨也低下了身,慢慢捧起一掬溪水来。她自然知道,凭他们现在的处境,若是不喝水,只怕还支撑不到找到下一出水源的时候,只是让她喝这么脏的水,不管是心里,还是这几年过得安适的身体,都忍受不了。
她一把扯住唐周的衣袖,颤声问:"你会去喝这种溪水么"
唐周看着她,用陈述的语气说:"你不敢喝。"
"我当然不敢喝,这可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!你闻闻这股腥臭味,看这绿油油的虫卵,要是用手一捏,肯定会爆出一滩绿油油的脏水……"
余墨转过头看她,语气很不好:"颜淡!"他取出一块丝帕,在水里浸湿了,也不绞干,回身递给她。
颜淡默默地把东西接在手中,不甘不愿地抹了抹脸,把干得泛白的唇润湿,就用两根手指拎着那块丝帕瞧了瞧,奇道:"余墨,你怎么随身还带着丝帕"她展开了丝帕,对着上面的百鸟争春图从上到下、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:"看这针法还是百灵绣亲手的,竟然就这么被你生生糟蹋了。"
柳维扬见他们都喝过水,方才不紧不慢地开口:"这不是寻常的虫卵,是尸蹩。"
颜淡用手捂住唇,失声道:"尸……"尸蹩她是知道的,是一种专吃尸体的虫子。她想起在青石镇那家小饭馆里曾戏弄了一个当地人,没想到报应不爽,终是轮到她头上来。毕竟,嘴里说说是一回事,真正咽下去了又是一回事。
"看这些虫卵,这附近不知有多少尸蹩。前路也应是不太好走,还需留个心眼。"柳维扬说完,衣袖翩翩扬长而去了。
颜淡恶心得要命,只觉得脸上也麻痒起来,连忙把手上捏着的丝帕丢到一边。百灵的刺绣虽精致,不过沾过那种东西了,还是扔了比较好。
一行人所经之处,草木拔高,开始有成片的树林。在天边淡淡的斜阳映衬下,一群野狼大小的野兽正伏在地上,伸爪梳理着皮毛,看上去十分温顺无害。
颜淡走过去的时候,它们也没有动弹。她不由多看了一眼,只见其中一只忽然站起来抖了抖身子。她心中咯噔一声,只见那野兽的身子上赫然生着一张比寻常人要长了好几分的脸,双目呆滞,却又在一瞬间暴开了几道红血丝。
整整六只人面獾,甚至在她还来不及眨一眨眼的时刻,立刻嘶吼着扑了上来。之前只有一只就弄得她手忙脚乱,现在一下子来了六只,她除了逃跑也想不出别的法子来了。只见柳维扬抽出玉笛中的短剑挡开一只人面獾,语气严峻:"沿着弯曲小路走!"
人面獾扑击的速度很快,若是走直路,很容易被它们抓了个正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