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有老军医说过,那是人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——选择性地忘记过于痛苦的血腥的场面,忘记一些自己极其在乎的人死去的细节。
否则会自我折磨到崩溃或者日渐暴躁,甚至得……离魂症。五⑧○
“少年时代,我会如此抵触苍乔,就是因为每次看见他,就会想起阿娘去世然后哭到生病,还会让我想起一些不能细想的事情。”
明兰若闭上眼,倦怠地揉着眉心。
她哂笑一声:“长大后,我便刻意又彻底忘记了幼年在宫里寄居的生活,快乐的,痛苦的……仿佛只剩下对他无端的厌恶,人人都以为,不……”
她顿了顿:“甚至连我自己都以为我只是因为他是恶名在外的阉人,又为人刻薄才讨厌他。”
这也是前生,她明明能感受到他对她嘴上刻薄,可实际上近乎无底线的纵容。
她却依然……不愿意接纳他的缘故。
关悦城叹了口气:“那既然你都知道,为何后来又与他……成亲?”
明兰若看着窗外冷月的眼神慢慢有了焦点:“可能……因为,我从未放下过他。”
幼年时在恶意满满的宫里曾经相依为命,深深喜欢和依赖着的少年……其实是杀死了娘亲的人。
那些亲近依赖、那些关于少年所有的记忆与牵挂,变成他深深埋在心底最深处的一根刺。
天长日久,刺长进了肉里最深处,又被血脉缠绕,仿佛已经被她彻底忘记了。
可……他一出现在她眼前,那点细密幽微的刺痛便会浮现。
可时间过去太久了,加上刻意的忘却,她成年后甚至不知道缘由……
或者不想知道缘由,为什么看见他,心脏会不舒服。
前生的他,是她潜意识里无法靠近,也永远永远无法剥离的存在。
她纵爱上了上官宏业,可身后却总有他的影子,一如幼年时在宫里。
直到……
那一日,她死在京城城门下,而他策马飞奔而来,杀了那些害她的人,用他的鲜血和命献祭于她。
他在她心底藏的那根刺,被他的血和生命浇灌,从此开始重新生根发芽,然后……
长出了枝爷,一点点地将他的气息与音容笑貌都缠进了她的血脉里。
稍稍一动,心底便鲜血淋漓的……疼啊。
她面无表情地轻轻地扯了扯唇角,慢慢按住了心口。
她从未告诉过他,他其实比上官宏业更早在她生命里留下不可磨灭的痛与爱。
这宿命,真有意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