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嘉康二十七年夏,起瘟疫,患者皆驱至界安村,为期八月方止。期间粮布不继,至九月饿殍遍野,人人易子而食。
“所以把我丢在界安村口,究竟是什么意思?”
王氏捂住了嘴,连谢容钰都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。
“如果不是我娘把我捡了起来,我究竟是会被冻死,得瘟疫而死,还是成为村民的裹腹之粮?”
世间因果真是奇妙,谢家人好像爱她,却丢了她,把对她的爱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。刘氏不爱她,却把她从死亡边缘救了出来,把她养大,被她拖累,又企图杀死她。
她这一生,亲缘淡薄,形影相吊,付出过真心,却总是被辜负,世间百般无奈总找上她。
“大可以告诉你们,倘若当初你们没有接错人,回到谢家的人是我,我永远不会与这个人姐妹相称,谢家有她没我,有我没她。你们既认了她,就别当我是你们的女儿,这就是我的肚量。”
她不再言语,豁然转身,示意李茹和苏福上马车,自己一把将丫头拎起递给了苏福。
丫头离了她的手,啊啊叫起来,看到她也坐上马车,才住了嘴。
王氏含泪大喊:“宁儿!”
王馥和王朴也是声泪俱下:“表妹!”
但苏安璃没有再看他们一眼,一扬马鞭,驱车离开。
王氏哭喊着,这一次,她全力推开了谢琼絮的手,不顾礼仪地追了一段,最后伏在谢容钰身上泣不成声。
“我错了,错了……”
她到底是为什么会忽视了自己的女儿呢?
大抵是害怕吧,害怕又来一个苏秀春,让她再心力交瘁,因此懦弱得不敢面对,心里甚至隐隐担心,会不会又是一个假的女儿。
内心深处,或许还有因为有谢琼絮可以作为寄托的侥幸。
她只记得自己的害怕,却全然忘了女儿的处境,以至于这份亲情变得不堪一击。
她错了,真是错了,她不配为母。
苏安璃驾着马车行驶了一段,道路两旁草木枯败,呈暗沉的黄褐色。
路转之时,她看见单左出现在前面,朝她招了招手。
苏安璃顿了顿,驱车跟随他而去。
路边有一座亭子,飞檐翼然,沈翊正独身一人立在亭中,脸朝着她的方向。
苏安璃跳下马车,刚要走,丫头又哼唧起来,李茹与苏福便带着丫头一起下了马车,站在离亭子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等着。
苏安璃独自走进了亭子,喊道:“殿下。”
沈翊握住她的手,轻轻拉了一把,问道:“想好去哪儿了吗?”
苏安璃摇了摇头:“走走看吧,看哪儿有容身之地。”
她嘴角轻扯:“本来说过要助您走完这一路的,如今,是我食言了。”
沈翊盯着她,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。
“笑不出来就不要笑了。”
苏安璃便收敛了表情,沈翊抚摸着她的脸,人还是那个人,却短短时间,已经有了淡淡的愁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