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翊从没吃过这么简陋的汤面。
在王府,他想吃一碗面,用的必得是高汤,用鸡鸭鱼肉等山珍海味大火熬煮数个时辰,熬出精华与鲜味,再经过精心调味,这样的一碗面汤才敢端上主子的饭桌。
而苏安璃煮的,仅仅是清汤面,清澈的面汤上只浮着碧绿的葱花,远没有府里的面汤鲜美,可清淡朴素,别有一番滋味。
他咕咚咚的,把面汤喝了精光。
入腹的踏实感,让他暂时忘却了朝堂那些纷乱的算计与猜疑,暂时忘记身份与地位。居于这方狭小天地里,一点人间烟火便足以令人慰藉。
夜里,苏安璃想看会儿书写会儿字,打算在侧间搬一张小几,沈翊却阻止了。
他淡淡道:“一起用吧,省点灯油。”
于是,苏安璃便与他共用一张桌子,相对而坐。
屋子里很简陋的陈设,一床一柜一桌一妆台,并两张长凳,侧间则更简陋,只有一张小床和几个装书的大箱笼,一眼可以扫尽。
沈翊忽而看见,上次在扬州猜灯谜得来的老虎花灯,就挂在床边的墙上。他取下来看了看又挂回去,然后翻看她的书箱。发现除了少数几本外,其余的书都是她自己亲笔抄写的,甚至把几本书融为一本,对照研读。
光是她这些年写下的札记、随笔、文章,就装满了两个的箱笼。
年少成才的状元郎,可不只是天赋异禀,她背后付出的艰辛刻苦,只会比常人多得多。
沈翊翻看了许久,又翻找出一沓厚厚的图纸,全是城镇舆图,最上面一张是京城的,把整座皇城的布局全都画得清清楚楚,甚至每家店铺都标注上了,旁边还用小字注解。
他以为是写什么高深的内容,借着油灯仔细一瞅:
烤鸡好吃,烤鱼太腥。
他没忍住,笑了出来。
苏安璃闻声抬头,有点疑惑。
“殿下,怎么了?”
沈翊指着图纸:“你还会画舆图?”
苏安璃啊了一句,狼毫轻轻抵住嘴唇:“习惯了,就当做记录,有用可以方便行事,没用就画着玩。”
沈翊看着她的头顶。
他究竟是捡了什么样一块宝啊。
她年纪还这么小,少年心性仍重,或许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,却身不由己,随自己卷入了党争之中,前路未卜。
她那么辛苦才走到今天的位置,还没享过福,他又如何忍心看她陨落?
十八载光阴,他所得到的真心不多,苏安璃算一个,他会极尽全力,保护她不受伤害,待事成之后,许她一个锦绣前程。
苏安璃对他在心里的承诺一无所知,只是按部就班地照应沈翊一日三餐,清粥、包子、饺子、馄饨轮番做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