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道长斜眼道:不信
男人咧嘴道:不敢。
这位老道长,正是为大泽帮兢兢业业、出谋划策数十年的老军师,而竺梓阳早早就踏足修道之路,也要归功于老道长的慧眼如炬。
竺奉仙突然睁开眼睛,先让那名徒弟离开屋子,在关上门后,缓缓说道:说吧,帮了我这么多年,然后坑了我这么一次,到底图什么,不管结果是什么,我都不怨你,只希望你和幕后人,以后多照拂梓阳,尽量别将她牵扯进来,好好做她的山上修行人。
老道长站起身,坐在陈平安先前那张椅子上,答非所问,老竺,我觉得那个陈平安,年纪轻轻,倒是江湖气老。
老道长感慨道:咱们这些老江湖,好像是越来越吃不开了,现在的年轻人,为了上位,喜欢乱拳打死老师傅,什么规矩不规矩的,都不讲,不认这个。
竺奉仙转过头,笑问道:你到底几岁了,当年认识你的时候,就是这么个面容,差不多六十年过去了,你还是没怎么变。
老道长想了想,刚好半辈子在家乡闯荡,半辈子在你们青鸾国度过。
竺奉仙见这位老友不愿回答,就不再刨根问底,没有意义。
京城世族子弟和南渡士子在寺庙启衅,姜夔身边的妃子媚雀出手教训,当晚就有数人暴毙,京城百姓人心惶惶,同仇敌忾,南迁青鸾国的衣冠大姓愤怒不已,挑起青鸾国和庆山国的冲突,媚猪点名同为武学大宗师的竺奉仙,竺奉仙重伤落败,驿馆那边没有一人磕头,媚猪袁掖随后公然讥讽青鸾国读书人风骨,京城哗然,一时间此事风头掩盖了佛道之辩,诸多南迁豪阀联络本地世族,向青鸾国皇帝唐黎试压,庆山国皇帝姜夔即将携带四位妃子,大摇大摆离开京城,以至于青鸾国所有江湖人都愤懑异常。
短短数日,风起云涌。
环环相扣。
在陈平安一行人离开京城之时。
京郊狮子园,夜幕中一辆马车行驶在小路上。
驾车的马夫,真实身份,是四大宗师之首的一位易容老者,身材极为高大,刚刚从云霄国悄悄进入青鸾国,一身武学修为,其实已是远游境的大宗师,远在七境的庆山国媚猪袁掖和大泽帮竺奉仙之上。
柳清风看完一封绿波亭谍报后,说道:可以收手了。
坐在对面的一位英俊公子哥,微笑道:这就收手我原本打算假公济私,去会一会的某人,好像没有咬钩。
柳清风神色平淡,可以了。
车厢内柳清风对面之人,正是龙泉郡李宝箴,与柳清风对视一眼后,笑道:好吧,既然柳先生说火候够了,那我就照国师大人所说,向柳先生多学着点。反正此次……也只是我上任后,给你们青鸾国皇帝唐黎的一道开胃小菜,省得他以为靠着云林姜氏这棵大树,就可以高枕无忧,毕竟一些个歪风斜雨,也是能让人伤寒动骨的。
柳清风不置一词。
临近那座狮子园,李宝箴突然笑道:我就不进园子了,我在车上,等着柳先生向老侍郎交待完事情,一起返回县衙官署便是。
柳清风走下马车,独自走入夜幕中的狮子园。
李宝箴出了车厢,没有下车,坐在那位车夫身后,这位与陈平安一样来自昔年骊珠洞天的年轻人,无所事事,晃荡着双腿,笑道:一想到我那宝贝妹妹喜欢喊陈平安小师叔,我就火大啊。怎么办呢,我这个当哥哥的,可舍不得对小宝瓶说半句重话,那就只好逗逗那个泥瓶巷的泥腿子了。如果不是看在那趟护送小宝瓶的情分上,袁掖啊竺奉仙什么的,可就不是这么个自相残杀的路数。不过我最佩服国师的一点,是算计人心,安插棋子在别人家院子这种事情,其实谁都在做,当年在咱们大骊的京城,还有那座长春宫,甚至是在宋长镜身边,好些地方,其实都有,还不少,就连咱们皇帝陛下不也一样,有那诸子百家的高人居心叵测可到最后收官,咱们再来看一眼棋盘各处,似乎这边小亏些那边大赚一笔,到头来总是咱们国师大人更得利,这就很可怕了。
李宝箴自言自语了半天,对那车夫笑问道:你的档案,就算是我都暂时无法翻阅,能不能说说看,为何愿意为咱们大骊效力
老车夫淡然道:希望你在仕途上别崴了脚,不然到时候我第一个宰了你。
李宝箴全然不在意,你这份对谁都说心里话的糟糕习惯,真得改改,好歹等到了抓住机会的那天,可以杀我的时候,再说这些啊。
老车夫冷笑道:好的,到时候我再重复一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