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话一脱口,姜芙便后悔了,这种话讲出来太过晦气。
好在钟元并未介意,他面色不大好,显然有心事,他本想着,姜芙离开从前的环境便是新生,有些恼事也不必再让她涉足,可如今怕是不讲不成。微顿了心神,他才开口道:“姜芙,有些事,我想我还是同你说了比较好我之所以这么多天没出宫,是因为圣上病了。”
“病了?”此事着实突然,连姜芙也没想到。
“近年来,圣上身子一直不好,加上自从崔枕安一走,这便成了心病一块,这两个月以来御药房日夜警醒,随时待命,任是谁都不敢掉以轻心,好在这几日圣上病情暂稳,我才好不容易抽身出来,本就无法给你带信,又怕你在家胡思乱想。”
提到崔枕安时,姜芙脸色一沉,眼睑不觉垂下,很快她又稳好心绪,觉出钟元此番话中似还有深意,“既你们一守就是两个月,怕是圣上境况不大好吧?”
虽自学的那点子医术不精不深,可有些事也略有警觉。
钟元点头,“现在虽对外称是暂时稳住,但实际上御药房的人都清楚,圣上的病反反复复,只会越来越严重。现如今太子监国有些事,我想不应该瞒着你。”
一场沉默自二人之间拉开,姜芙沉慧,自是听出他此番话是何用意,今日钟元所言同先前姜芙的担忧重叠到了一处,愣是让她想绕也绕不开了。
烛火中她抬眼,清澈的眸中藏了隐隐愁绪,“你的意思是说,圣上一旦不能再操劳国事,凭太子之能,怕是难敌北境大军?”
虽为宫中医佐,但宫中有什么消息自是传的快且广,虽然钟元不想承认,却也不得不承认,他在姜芙面前,十分勉强的点了头。
“所以”明明雨季已过,姜芙却突有了乌云压顶之感,“所以他还有可能回来是吗?”
这两个月以来,每每上街几乎都能听到外头百姓议论朝事,说的最多的,便是北境与朝廷的战事。
北境聚集兵马,气势汹汹,与当朝各处起义军汇合,里应外合,事半功倍。
朝廷这些年连年镇压各地起义军,加之国库亏空,又一味的增税,早便天怒人怨,崔枕安回归北境更似撕开了一道口子,众处——一呼百应,料是再强大的朝廷也是双拳难敌四手。
兵力一旦分散,就再难与北境抗衡。
沉吟片刻,钟元苦笑一声,“若是他再回来,只怕便不是当初的质子了。”
若他挥军重返京城,那么结果也只能有一个,万里江山改为崔姓。
“随他吧,他再回来也与我无关,他应早就不记得我这个人了,姜芙已经死了不是吗,难不成他还会翻遍京城将我找出来再千刀万剐?我没有任何一处对不起他,反而是他大不了到时候我再离开京城就是了,天下之大,我偏不信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处。”
提到离开京城,钟元眼皮一跳,“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,他崔枕安再厉害也是人,非神仙。哪就那么容易到京城呢,你别想太多了,明日我一走,怕是又要许久都回不来,你和哑婆婆不要担心,我在宫里不会出什么事的。”
“好,我记下了。”姜芙点头,也不想再提这些扰人的事,目珠微动,刚好扫到衣架处他刚换下来的那身外衫,袖口处划了一道大口,足有一指长,姜芙挪步过去,扯了那衣衫袖口说道,“衣袖破了,我给你缝补一下吧。”
从前二人时疫时被困行宫姜芙也曾给他补过衣衫,钟元一直记得姜芙针线活儿不错,她既又提,他也未拒。
姜芙抱着衣衫便要回房,哪知身后钟元又在此刻突然想到什么,瞳孔一紧,大步追上前来,一把夺过衣衫,“没事,我自己补就成了。”
“你补的不好看,还是我来吧。”姜芙曾见识过他自己补的衣裳,丑的下不去眼,于是又将衣裳夺回,“你歇着,我一会儿补好就给你送过来。”
“别了,明日吧”钟元说什么也不肯将衣衫给她,抱起扭头便走,倒不想有一物从衣襟处掉落在地,钟元未见,却让姜芙先瞧见了。
她弯身脚旁拾起,是一张叠了几折的纸,“这是什么?”
她拾起的同时将其展开,陈纸绘丹青,一女子的画像跃然纸上。
姜芙一眼便认出这笔峰起落回转,正是出自钟元之手,其上女子眉眼相熟,初乍打眼便知这画的是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