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教书先生在对学塾蒙童询问课业。
看守底层船舱的渡船杂役,瞅见这一幕后,有些心神恍惚,这算怎么回事不都说从清风城走出来的仙师修士,个个神通广大吗
陈平安转过头,望向那个心中盘算不已的杂役,同时随手一掌拍在身后年轻修士的额头上,扑通一声,后者直挺挺后仰倒去。
这叫有难同当。
陈平安看着那个满脸惶恐的杂役,问道:"帮着做这种勾当,能拿到手神仙钱吗"
年轻杂役摇摇头,颤声道:"没有没有,一颗雪花钱都没有拿,就是想着献殷勤,跟这些仙师混个熟脸,以后说不定他们随口提点几句,我就有了挣钱的门道。"
陈平安问道:"点子是谁出的"
年轻杂役毫不犹豫道:"是清风城仙师们的主意,我就是搭把手,恳请神仙老爷恕罪啊……"
陈平安轻轻一跺脚,那个年轻公子哥的身体弹了一下,迷迷糊糊醒过来,陈平安微笑道:"这位渡船上的兄弟,说谋害我马匹的主意,是你出的,怎么说"
那清风城年轻人勃然大怒,坐在地上,就开始破口大骂。
陈平安走出底层船舱,对那个年轻人笑着说道:"别杀人。"
年轻人挣扎着站起身,狞笑着走向那个渡船杂役,"好家伙,敢坑老子,不把你剥下来一层皮……"
年轻人猛然转头望去,船舱门口那边,那个青衫男子正停步,转头望来,他赶紧笑道:"放心,不杀人,不敢杀人,就是给这坏种长点记性。"
陈平安走出船舱。
恶人自有恶人磨。
要说清风城修士,和那个杂役谁更作恶,不太好说。
不过陈平安内心深处,其实更厌恶那个手脚孱弱的渡船杂役,不过在未来的人生当中,还是会拿这些"弱者"没什么太好的办法。反而是面对那些骄纵跋扈的山上修士,陈平安出手的机会,更多一些。就像当年风雪夜,狭路相逢的那个石毫国皇子韩靖灵,说杀也就杀了。说不得以后不说什么皇子,真到了那座无法无天的北俱芦洲,皇帝都能杀上一杀。
陈平安来到渡船船头,扶住栏杆,缓缓散步。
正阳山和清风城,如今混得都挺风生水起啊。
尤其是前者,在宝瓶洲上五境之下第一人的李抟景兵解后,已经越来越强势,风雷园最近百年内,注定会是一段忍辱负重的漫长蛰伏期。若是新任园主剑修黄河,还有刘灞桥,无法迅速跻身元婴境,此后数百年,恐怕就要反过来被正阳山压制得无法喘息。
至于清风城许氏,先前转手贱卖了龙泉郡的山头,明摆着是更加看好朱荧王朝和观湖书院,如今形势明朗,便赶紧亡羊补牢,按照那个年轻修士的说法,就在去年末,与上柱国袁氏搭上了关系,既有长房之外的一门旁支姻亲,许氏嫡女,远嫁大骊京城一位袁氏庶子,清风城许氏还鼎力资助袁氏子弟掌控的一支铁骑。
瞧瞧。
无论敌我,大家都忙。
大道之上,人人争先。
陈平安一想到自己的处境,就有些自嘲。
一举破开纯粹武夫的五境瓶颈,跻身六境,这是在陈平安进入书简湖之前,就可以轻易做到的事情,当时是临近家乡,想要给落魄山崔姓老人瞧瞧,当年被你硬生生打熬出来的那个最强三境之后,靠着自己打了一百多万拳,总算又有了个世间最强五境武夫,想着好让光脚老人之后喂拳之时,稍稍含蓄些,少受些罪。陈平安对于武运馈赠一事,不太上心,就算再有老龙城云海蛟龙那般的机缘,应该还是一拳打退。
不曾想这一拖,又是将近三年光阴。
至于补齐五行本命物、重建长生桥一事,不提也罢,按照阿良的说法,那就是"我有一手西瓜皮剑法,滑到哪里剑就在哪里,随缘随缘"。